嗨,早!
這週加拿大政府罕見地公開一份內部調查報告,直指加拿大最大交易所 QuadrigaCX 在 2019 年倒閉的真正原因,並非該公司執行長柯騰(Gerald Cotten)在 2018 年底於印度意外過世,而是 QuadrigaCX 本身就是個以交易所為包裝的龐氏騙局(Ponzi schemes)。
新聞稿指出:
我們很少公開內部調查報告。但這次我們認為全球 7.6 萬名 QuadrigaCX 交易所的用戶們,應該要知道這家交易所發生了什麼事。此外,我們也希望藉由公開調查報告防止未來類似事件再次上演。
這份調查報告早在兩個月前就完成,直到這週才對外公開。究竟柯騰是如何踏入加密貨幣交易所,並走向龐氏騙局這條路的呢?這要從 2013 年的比特幣牛市開始說起。
加拿大最大交易所
2013 年,比特幣的價格不斷上漲,但許多想投資比特幣的加拿大人卻苦無管道。當時年僅 25 歲、剛從商學院畢業的柯騰和朋友 Michael Patryn(他不重要)嗅到商機,共同成立了 QuadrigaCX,經營比特幣買賣業務,並成為加拿大第一家比特幣交易所。
現在人們都是透過網頁或手機 app 買賣比特幣,不過當時更常見的是「比特幣 ATM」。它就像自動販賣機(下圖右方白色機器),買家把鈔票塞入自動販賣機,機器就會自動地將等值的比特幣轉帳到指定地址。而 QuadrigaCX 也就是靠著在商場中安裝「比特幣 ATM」起家。
人們一手拿著現金,另一手拿著要收比特幣的二維碼地址(手機錢包 app)操作比特幣 ATM。而 QuadrigaCX 交易所則藏身在比特幣 ATM 內,處理人們比特幣買賣。
在 2015 到 2016 年間,比特幣價格從 200 美金一路飆漲到 900 美金。隨者 QuadrigaCX 交易所的客戶和交易量越來越多,兩位創辦人開始籌劃在加拿大發行股票。只是沒過多久,柯騰認為上市程序太繁瑣而決定放棄,使得 Michael Patryn、財務長、法務長和會計師相繼離開。換句話說,在 2016 年後,QuadrigaCX 的經營權就落到柯騰一人手上,他能夠完全掌控交易所內的法定貨幣(加元)和加密貨幣。
2017 年比特幣的價格持續暴漲到 20,000 美金,QuadrigaCX 用戶數也一口氣增加了 20 倍。可見柯騰很早就看出人們買賣比特幣的需求,更靠著一波波的牛市將公司推向顛峰。報告中指出:
使用 QuadrigaCX 的投資者都很信賴這家公司。人們都知道 QuadrigaCX 是在加拿大合法成立的公司,且在 Reddit 論壇上也相當活躍。超過半數的投資者,都會將資產放在 QuadrigaCX 超過 90 天。
QuadrigaCX 儼然是加拿大投資者心目中的加密貨幣「銀行」。直到柯騰在 2018 年底過世之前,連《維基百科》都認證 QuadrigaCX 是加拿大最大的加密貨幣交易所。但隨著柯騰過世,QuadrigaCX 馬上對外聲稱價值約 41 億台幣的多種加密貨幣都被鎖在交易所的冷錢包(金庫)裡,而且金庫的私鑰只有柯騰本人才知道。換句話說,柯騰帶著 QuadrigaCX 成千上萬用戶的資產一起「陪葬」了。
這馬上引來加拿大政府介入調查,最後揭發 QuadrigaCX 交易所腐敗的驚人內幕。
金玉其外,敗絮其中
報告指出,柯騰 2016 年全權管理公司後,做了許多貪髒枉法的事,導致 QuadrigaCX 交易所在他死後不久也跟著破產倒閉。主要有以下三大罪狀:
創造人頭假帳戶進行交易
在交易所內憑空印鈔、創造比特幣
挪用投資人資金、仰賴龐氏騙局維持營運
這些事之所以沒被發現,是因為資產一旦進到 QuadrigaCX 交易所,用戶就無從查證,而交易所也不受政府監管:
當投資者將資產(加元、比特幣)存進 QuadrigaCX 帳戶,實際上就是將錢放進了 QuadrigaCX 口袋裡。當投資者進行交易時,交易雙方的帳戶餘額雖然會有所變動,但實際上他們只是交換了從 QuadrigaCX 領錢的權利而已。投資者若一直將資產放在 QuadrigaCX 帳戶內(沒有領出),那麼實際上就不會有真正的交易發生。
舉例來說,如果 A 客戶以加元向 B 客戶買比特幣,實際上比特幣與加元都仍然在 QuadrigaCX 口袋裡沒動,只有雙方帳面上看到的數字變了。未來客戶們可以憑帳面上的數字,向 QuadrigaCX 提領相應的資產。
這在傳統金融領域稀鬆平常,帳面上資產與金融機構實際持有的資產本來就會有所不同。例如我轉 10 萬元到美國朋友的帳戶,實際上不會有 10 萬元搭飛機到美國去,而是透過記帳的方式平衡掉了。真正的資金轉移發生在清算的時候。
而 QuadrigaCX 可說是複製銀行的模式,只不過完全不受政府監管也沒有定期清算資金,還偷偷摸摸做了很多壞事:
QuadrigaCX 從 2013 年成立以來,柯騰就使用幾位人頭假帳戶在平台上交易,名稱分別是 Chris Markay、Sceptre Gerry、Aretwo Deetwo 和 Seethree Peaohhh。
柯騰會直接替這些帳戶憑空加值加元、比特幣或其他加密貨幣,並註記為行政調整、當面付款或銀行電匯等名目。但無論註記哪種名目,這些帳戶餘額多出來的資產,實際上都沒有任何資產支撐。因此,它實際上是「假資產」。
在 QuadrigaCX 這個交易所內,柯騰的帳戶餘額要多少有多少,不夠再自己加幾個零就好。他隨時可以用這些假資產,跟其他用戶的真資產交易。這相當於柯騰有無限的信貸額度,隨時可以向交易所內的客戶「借錢」。
柯騰想要比特幣,就在交易所內憑空創造出一筆加元,並買入用戶的比特幣。雖然用戶帳面上會有加元進帳,但只要用戶沒有從 QuadrigaCX 提領出來,也不會察覺這些錢根本不存在。反之,柯騰也會向用戶「借」加元。不知情的用戶在提領比特幣之前,都不會知道自己看到的帳戶餘額是假的。
他運氣也很好。從 2015 年到 2017 年都是比特幣的牛市,而且人們又都信賴 QuadrigaCX 這個「最大」交易所的響亮名號。因此,人們的錢不僅越放越多,也越放越久。而柯騰更是肆無忌憚地把交易所內的客戶資產,都當成自己的錢來揮霍。
每次「借」錢都會有一筆交易。在巔峰時期,QuadrigaCX 交易所內的 BTC/CAD 交易對,有 87% 的交易都是由科騰自己一個人吃下來。即便到了 2018 年,柯騰自己一人也還佔了交易所內的 40% 交易量,根本就是把真實世界當成單機遊戲在玩。
QuadrigaCX 當然不會告訴用戶,公司的執行長就是買賣的對手方。人們更不知道加拿大最大交易所的交易量,主要都是靠執行長一人洗出來的。下圖是調查報告中整理出來的圖表,從白色(客戶)和灰色(柯騰)的比例消長,就可以看出柯騰在 QuadrigaCX 交易市場內的影響力。
科騰不僅在自家交易所頻繁買賣,也把這些錢拿去其他交易所投資:
做多市場:用借來的加元買進加密貨幣
做空市場:賣出借來的加密貨幣,換成加元
買幣之外,他還拿錢去買車、遊艇、飛機和房地產,總共在 56 個國家置產。
在比特幣牛市的時候,這套「金錢無限」模式就可以一直維持下去。只要人們都可以正常地從 QuadrigaCX 領出資產,就沒有人會懷疑 QuadrigaCX。只不過誰也沒料到,2017 年比特幣價格到達顛峰之後沒幾天,比特幣、以太幣價格紛紛暴跌。幣圈在 2018 年進入市場寒冬,也讓柯騰天衣無縫的計畫開始出現破綻。
紙包不住火
柯騰雖然同時做多、做空市場,但他本人其實是相當看好加密貨幣的發展。因此當幣價開始暴跌的時候,他賠掉的錢比賺進來的錢還多很多。與此同時,許多 QuadrigaCX 用戶紛紛決定退出加密貨幣市場,開始從 QuadrigaCX 領出大量現金。但 QuadrigaCX 實際上並沒有這麼多錢,用戶們看到的都只是帳面數字而已。柯騰為了不讓自己向用戶「借」錢的惡行曝光,便想盡辦法補上資金缺口。
柯騰使出「龐氏騙局」後金補前金,將新用戶剛剛入金到 QuadrigaCX 的錢,直接轉手交給要求出金的舊用戶,維持表面上的平靜。但屋漏偏逢連夜雨。2018 年 1 月,加拿大帝國商業銀行(CIBC)因故無預警地凍結了 QuadrigaCX 手上的一筆 2,600 萬美金的資金,讓 QuadrigaCX 的情況雪上加霜。
柯騰只好開始低價出售手上的加密貨幣換取現金,支應 QuadrigaCX 用戶的出金需求。但這些幣都是他向 QuadrigaCX 用戶「借錢」買來的,低價賣掉等於是認賠殺出,讓他在這個洞裡越陷越深。
幾個月後,有些用戶發現 QuadrigaCX 在處理大額提領的時候會失敗,並在 Reddit 上抱怨此事。QuadrigaCX 只是派出代表闢謠,將提領失敗的原因歸咎於資金被銀行凍結,絕口不提柯騰私自挪用資金還虧了一屁股債的事實。
從下圖就可以看見,曲線是交易所的總資產,而橘色是的負債長期遠高於黑色的資產。當用戶要領錢的時候,等於是強迫 QuadrigaCX 將負債的部分還出來。
柯騰賣幣還錢不夠,還將送給未婚妻的 2,400 萬美金大紅包要回來救火。但柯騰一邊救火,也不忘替自己籌劃婚禮,還有印度蜜月旅行。
柯騰最後在 2018 年 12 月的印度蜜月旅程中過世。但調查發現,正在度蜜月的柯騰還轉了兩筆總額共 50 萬美金到 QuadrigaCX 交易所帳戶,應付資金提領需求。到他去世時,總共欠下用戶 2.15 億美金,但超過一半都已經在投資市場輸光了。只能靠加拿大帝國商業銀行當初凍結的資金、QuadrigaCX 交易所和科騰遺孀的帳戶裡,勉強清出 0.46 億還給用戶們。
剩下的金額,用戶們只能認賠。畢竟科騰已經過世,而 QuadrigaCX 已經破產倒閉,用戶求償無門。
成為自己的「銀行」
加拿大政府找來各國政府通力調查,花了一年半的時間,才算是拼湊了整件事情的原貌。但即便如此,至今仍有 2,300 萬美金不知去向。
不過這已經足以推翻外界的錯誤認知。QuadrigaCX 交易所並不是因為執行長過世而垮台:
QuadrigaCX 的事件雖然只是個案,不應該以偏概全認為其他交易所也有同樣的不當行為。但是,加密貨幣交易所有其特殊風險。我們調查後發現,投資人普遍不了解這些風險。加密貨幣交易的監管仍然還在發展階段,而有心人士會利用監管的空窗期欺騙投資者。即便是最完善的監管機制,也沒辦法保證沒有漏網之魚。因此,事前預防比事後補救更重要。
調查指出,許多投資者認為加密貨幣交易所運用的是區塊鏈技術,因此無須「信任」交易所。這是完全錯誤的認知。
實際上,交易所更像一個網站,方便人們買賣「以區塊鏈發行」的加密貨幣而已。交易所本身並非以區塊鏈技術打造,網站的程式碼還可能是在網路上買的。而用戶以為的帳戶餘額顯示,也只是帳面上的數字而已,要能領出來的錢才是真的。
我曾經寫過一篇文章,建議大家挑選創立時間早、交易量多以及有資金信託(將新台幣委託給合法金融機構保管)的交易所。QuadrigaCX 獨漏了最後一點,凸顯不受監管的資金,難保哪天變成有心人士的提款機。
就當前市場而言,願意將資金信託的交易所寥寥無幾,而銀行也未必願意做交易所的生意。政府很難要求買賣數位商品(加密貨幣)的交易所符合傳統金融機構的監管標準。這不僅於法無據,也等同於禁止交易所經營。
既然法規難以杜絕這類事件重演,用戶就得靠選擇來投票,或是將幣從交易所內提領出來自己管理,成為自己的「銀行」。
區塊勢是由讀者付費訂閱來維持營運的獨立媒體,內容不接受廠商業配。如果你覺得區塊勢的文章不錯,歡迎將它分享出去或是到會員成立的 Discord 參與討論。此外,也請大家推薦區塊勢給親朋好友 🙏 若想查閱區塊勢過往的出刊內容,可以參考文章列表。
不重要的 co-founder 居然也有詐欺的前科 https://news.bitcoin.com/quadrigacx-co-founder-michael-patryn-is-actually-convicted-fraudster-omar-dhanani/
怎麼可以這麽膽大妄為?!看來Dex勢在必行啊!